牙疼,要了年轻人的命真实故事计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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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不记得?在许多谍战片里,敌人想逼你招供什么,总有一关是要对付你的牙。因为连特务都知道,牙疼最要命,人最怕牙疼。人们总是恐惧牙科诊所,很大程度是害怕那种场面和它关联的想象。但数据里的一项现实是,大部分人,终有一天一定要走进那里:我国高达97%的成人在遭受口腔问题的困扰,其中人数最多的正是20-39岁青年。

傍晚六点,上了一天班的黄小菲随人流走出地铁口,解放下来的心情轻松畅快。天还蓝着,风很清冷,她一边走,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什么,这时一缕凉飕飕的风猝然钻进了她的嘴里。

“咝——”一种尖锐的疼痛毫不设防地袭来,黄小菲弯下腰,倒吸一口凉气,这个动作又让她往嘴里含了一口风,痛感加倍涌来。像一滴水后面跟着无数排波浪,一波追着一波。那是一种神经性的抽痛,以左上颚最后一颗槽牙的龋洞为核心,向四面八方凶猛辐散,连带着她的整个左半边脑袋嗡嗡直响,如同一只大铁锤在敲打太阳穴,又如同一只铁爪子在脑仁里又挖又凿。

这是只有牙这种部位能够发出的疼痛,它藏在很多人恐惧的记忆里,一想一个激灵。若在平时,还有些缓冲余地,但倘若疼痛刚巧在关键时刻冒出来,那真是欲哭无泪了。另一个叫名叫瓜瓜的女孩,在距离高考只有三天的时候,牙疼爆发了。“多疼?就是超级的疼。”她描述不出来那种感受,仿佛有人抡着锄头在刨她右下的牙床,附近的牙龈长出一排尖顶发白的脓包,脸因发炎而肿起,再蔓延到淋巴和脖子的部位。但她清清楚楚地记着那种绝望:这是高考啊,怎么办?最后,她只能依靠大剂量止疼药,撑过了两天的考试。

一个人的牙齿,在一生中会经历多少次“叛逆”?来自年口腔医疗白皮书的数据显示,国内高达97%的成人正在经历口腔问题的困扰。这意味着每个人中,只有7个人拥有健康的口腔,而年轻人已经成为各类牙科治疗的主力军。多半,这来自于人们对牙齿健康有意无意的忽视。在黄小菲的印象里,从小到大,她就没看过牙科,父母也没有那个意识,于是牙上悄无声息长出了一个吓人的黑洞;至于瓜瓜,她以前经常牙疼,只是没这么厉害,一直靠偏方止痛:小时候,奶奶会用咸盐和凉水给她勾兑一碗“药”,递给她:“含着,含一会儿就不疼了。”

牙科治疗现场

黄小菲说,决定治牙之后,她曾三过牙科诊所而不入:被吓跑的。

这个女孩极力描述在小小诊室里看到的那番景象:患者大张着嘴,躺在治疗椅上听凭摆布。牙科大夫全身雪白,蒙着口罩,手持高速涡轮机(一个更熟悉也更恐怖的叫法是“电钻”),在患者的嘴里大兴土木。牙齿坚硬,钻头锋利,两者剧烈摩擦的声音是一种令人极度烦躁的嗡鸣,尖利刺耳,在几个床位之间此起彼伏,绕梁不绝。

黄小菲想象着,她自己马上也要躺在那里。然后嘴里的牙痛似乎被吓退了许多,她站起来,赶紧走了。

逃跑者大有其人。医院无痛牙科治疗中心的医生景泉说,恐惧牙科,是当代年轻患者一个常见现象。很多人会在牙科诊室门外久久徘徊,最终离去,医生也见惯了。由于对“钻牙”的种种夸张想象,他们宁可吃止痛药或含冰块拖延病情,也不愿下定决心治疗。

另一重劝退的因素是钱。治牙费用非常昂贵,关键是,在人们的某种普遍认知里,牙疼毕竟不是那种关乎健康的疾病,似乎不值得在上面花那么多钱,何况过程如此恐怖。两种“恐惧”交替上演,刚刚说服一个,另一个又浮现。相当一部分人就这样被拦阻在牙科诊所之外。但事实是,拖延越久,费用越高,疗程也一定更加漫长。

高考一结束,医院,挂了牙科。医生看着她那颗已经被腐蚀到只剩一个牙根的槽牙,给出了“只能种牙”的结论,预计费用每颗一万元。瓜瓜愣在那里,对医生说“我要考虑一下”,径自回家了。

父母正等在家里,进门就问她医生怎么说。瓜瓜说没什么大问题,应该吃点药就好了。

回到自己的房间,瓜瓜打开电脑,疯狂刷百度知乎,关键词是“缺一颗牙不补会怎样?”她原想给自己找个台阶,期待有人能说一句,空着不种也没什么。但得到的答案全部都是“必须去种牙”“否则会牙龈萎缩”“整排牙齿会倒”“上面的牙齿会长得很长,影响下半辈子的咬合”……要多吓人有多吓人。

瓜瓜把自己丢在房间里,烦躁极了。百转千回,她也没法开口向父母讨这一万块。瓜瓜的父亲是木匠,收入很不稳定,有时候一个月能拿回三四千,有时候一分也拿不回。母亲在镇上的磨砂厂打磨零件,每月拿到块。这样微薄的收入,要供养一家七口人:爷爷奶奶,父母和瓜瓜,还有她两个在念小学的弟弟妹妹。这个女孩知道,就连她们三姐弟的学费,父母其实都快出不起了。

想来想去,瓜瓜还是鼓起勇气,和父母谈了这件事。这个女孩马上要上大学了,她实在不想带着这么一口牙走到新生活里。那一次天旋地转的剧痛,让她心有余悸。

和她预想的一模一样,父母对这么大一笔费用非常诧异。“医院再问问吧。”父亲说。她的父亲自己也有严重龋齿,经常疼痛难忍,但一直舍不得去做几千元的根管治疗。而种牙的“巨款”,更是完全在想象之外。

诊室里,爸爸和医生谈了很久,迟迟无法做决定。在烦躁和委屈的作用下,瓜瓜的语气激烈起来:“你们不想给我花钱治?”她越吼越大声,爸爸在她刺耳的声音下,整个人变得委顿,“是爸没本事,让你妈没一天清闲,也拿不出钱给你种牙……家里就剩千把块钱了。”爸爸的眼泪流下来,砸在地上。

瓜瓜也哭了,她一下子就后悔了,但说不出话。“我要是个富二代就好了。”回家路上,女孩绝望地想。

在牙科诊所门前,人们可以跑掉一次,两次,三次……但终有一天,牙痛会攻占所有理由,成为人们全部感官里的唯一boss,夺走你,折磨你,让你再也不可能逃避。这时,人们只能回到医生面前,开启那场口腔里的“正面战争”。

黄小菲选择的私立诊所,开在一栋居民楼的二楼,楼下是一家麻辣烫餐馆,周围全是普通民居,整个氛围是带着烟火味道的亲切(黄小菲边上楼边想:但愿价格也是)。推开门,她悄悄打量了一番三个身穿水蓝色工作服的大夫,最后选择了一位看上去“眼神温和”的男医生。

“放心,只要打了麻药,整个治疗过程就不会再疼了。你的龋齿非常严重,已经深达牙髓,需要进行根管治疗。但你不用害怕,根管治疗是牙科一种非常常规的治疗手段,我会把你牙齿中龋坏的部分清除,然后用材料填充,最后安装牙冠,你就能正常用它吃东西了。”男医生见惯了战战兢兢的患者,慢条斯理安慰着黄小菲。她感觉医生安慰的那些话里,有几个关键词听上去还行,另一些词还是吓人,但总体上,她感觉好点了。

治疗之前,所有牙医都会尽力宽慰患者。但真正能让患者放松下来的关键词还是“麻药”。打了麻药,黄小菲不怎么紧张了,因为她很快发现,用“电钻”钻牙这件明明白白代表着疼痛的事,其实只剩下嗡嗡声和清晰的震感,难受,但并不是不能忍。她甚至涌起一种“不过如此”的庆幸,这增加了她的勇气,就这样熬过了第一次治疗。

每个人的感受不尽相同。瓜瓜似乎就是某种耐药体质。她记得,自己刚开始打麻药,冷冰冰的工具探进去,“疼吗?”医生问。瓜瓜说疼。又是一针麻药。工具探进去,“疼吗?”瓜瓜说还疼。“你是抗麻体质吧?”又是一针。“张大嘴巴”,再来。女孩死死闭住眼睛,再也不敢看。

打麻药之前,另一个女孩Sol的护士把一块白布罩在了她的脸上。由于目不能视,听觉和嗅觉愈发敏感。最初,Sol闻到消毒酒精的清冽味道,随即,是来自自己嘴里的血腥味儿,且越来越浓。同时,她听到连续好几样工具在自己嘴里拉扯敲打。麻药效力很强,Sol没有感觉到明确的疼痛,但所有其他形式的“不舒服”全部填在嘴里,某种巨大的酸涩感像吹气球一样胀满。

Sol来牙科诊所是为了拔智齿。她那颗智齿从来没动静,她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,直到它有一天突然在嘴里造反了。CT片显示,那颗狡猾的智齿甚至没有冒头,就默默地藏在牙龈下面,与后槽牙对峙,一天又一天,直到真正抢占了那颗后槽牙的生长空间,传递疼痛的神经才开始向大脑报讯。

人们来到牙科“治病”,要做的事情主要是这三件:拔智齿、根管治疗、种植牙(来自统计)。而当人们真正下决心治疗,很多时候是疼痛已经逼近了忍受极限,在这样的时候,任何等待都是煎熬的,这又与国内牙科医疗的现状形成抵触。景泉说,我国口腔医师严重缺乏,平均每人才能拥有一名口腔医师,与世界卫生组织建议的每位居民有一名口腔医师的标准,尚存在较大差距。

Sol记得,她一边捂着嘴哼哼一边赶去看牙医那天,医生对着X光片直皱眉:“这颗牙距离你的后槽牙神经太近了,万一操作有失,可能会导致眼歪、嘴麻,甚至面瘫。医院挂个号。”Sol很害怕,去了一家公认的“大医院”预约,接下来就是漫长无可奈何的等待。等到Sol终于约上了拔牙的手术,已经是好几十天以后的事情了。

景泉教授在做牙科手术

瓜瓜的父亲最终凑足了一万块,交给女儿,让她去种牙。出发之前,父亲专门叮嘱她,别忘了问这钱能不能走医保。瓜瓜去问医生,对方告诉她不能。父亲担心瓜瓜没有讲清楚,医院,得到的回答还是不能报销。父亲就没有再说什么。

一番折磨之后,瓜瓜嘴里的“炸弹”被拆除了。她最后看了一眼白色托盘里自己那颗坏牙:“牙的主体部分只剩一个底儿了,黑黑黄黄的,上面还沾着血和一丝丝皮肉。”

这笔钱带给瓜瓜长久的歉疚,这个女孩觉得自己“罪有应得”:“我小时候真不该吃那么多糖。”

为什么我的牙会到这种地步?大部分人都本能觉得,一定是甜食吃多了。常用的代称是糖,人们会把情绪塞在那颗小小的糖果里。黄小菲捂着腮帮子想了想,觉得自己实在是冤,“我也不怎么爱吃糖呀。”当疼痛降临,人们在后悔不迭中,向自己发出的警告也大致如此:“以后绝对不能再吃糖了。”

事情并非如此简单。景泉解释说,口腔相关的致病因素,和人的基因、生活习惯、社会发展状况甚至心理因素,都有很大关联。首先基因最重要,有的人,天生就是一口好牙,但这个羡慕不来。更多人的牙齿需要精心保养才能维持健康。所谓“保养”,说起来容易,少吃零食,少熬夜,认真刷牙,定期洗牙。但在现实中,很少有人可以长期做到。景泉能够理解那些捂着嘴喊疼却一转身还去喝咖啡的年轻人,“他们熬夜工作,精神压力越来越大,这往往就作用在口腔上,形成口腔溃疡或牙龈炎、牙周炎。”

这是牙科疾病年轻化的根本原因。但追根究底,又似乎是一种无解的循环。他举例说,人们工作劳累,需要放松和愉悦,有时候就需要摄入一些甜食,比如糖果、可乐、巧克力、奶茶,使自己脑中分泌多巴胺,产生快乐的感觉。人们依赖这种感觉,为此一次又一次放纵自己,这类食物又是很多牙齿疾病的肇因。“所以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排队看牙科。”

“积极的一面是,主动做牙齿保健的变多了。”景泉说,比如,以前人们看牙科只是为了治牙,现在,越来越多的人,尤其是年轻人,会来诊所洗牙。他认为,这是非常好的趋势:每个成年人都应该每年去洗牙1-2次,若能实现,整个社会关于口腔疾病方面的支出,实际上会降下来。但这位牙医话锋一转,“要真的全中国人都坚持半年洗牙一次,我算过,让中国现有16万牙医不吃不喝,每日每夜只洗牙,才勉强洗得完。”

这种困境,其实就是现实的一部分缩影:明知这样更好,却不得不做出那样的选择。比如瓜瓜,她的另一颗槽牙其实也坏到了必须再种一颗的地步,否则“只用右侧咀嚼,容易两边大小脸。”但父母告诉她,这一家七口已经绝不可能负担她多种一颗牙了。现在,还在读大三的瓜瓜暗暗下定了决心:自己要在大学毕业上班的第一年攒够一万块,把缺的这颗牙种上。

空闲时间,瓜瓜会翻来覆去计算,上班第一年攒一万块应该没问题吧。算到最后,这个女孩总会用确切的语气回答自己:“一定没有问题!”

-END-

撰文

刘鑫

编辑

林扉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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